现场展示 10分钟揭展古画
揭裱是困扰古书画修复、重裱的“千年难题”。其最大的困难在于裱褙浆糊粘连画心、命纸等,很难完整揭裱。历代古书画揭裱就算依靠良工高手,也很难保证不失手揭损毁作。而首都博物馆的一项革命性研制成果将解决这一难题。
昨日,首都博物馆正式发布生物酶揭展古书画技术,并首次公开展示。简单说,这一技术就是用淀粉酶分解淀粉,融化裱褙使用的浆糊。该揭展剂的剥离力低至如绒毛划过手心般的13毫牛,可均匀分开画心和命纸,最大限度地降低对古书画的损害。该技术已在故宫、国博试用。可以说,是“医治”古旧书画的一剂“灵丹妙药”。
古雅的清代水墨条屏静静陈列在案,发黄的纸张散发着浓浓古韵。首都博物馆字画修复专家楼朋竹端过一盆清水,准备展示生物酶揭展技术。对面,来自同一套条屏作品的另一幅古画打算用传统水闷法揭展。
“看着像清水,实际里面已经加入了生物酶制剂。”楼朋竹解释道,揭展剂是根据字画大小按比例稀释使用的。一般来说,字画分画心、命纸、背纸、装饰等几部分。画心就是画家最初作画的宣纸,命纸是为了保护画心裱在画心背后的一层,后面根据情况再有几层装裱。书画装裱一般都是使用淀粉制作的浆糊,裱糊时刷上浆水粘合。
“由于年代久远,揭画心很容易揭晃。”楼朋竹介绍,揭晃就是揭多揭少的现象交替出现。揭多了,画心纸少半层,损伤字画;揭少了,浆糊和半层命纸残留于画心上,重新装裱卷收后,有残留物质部位厚于整张画面,长期磨损,硌伤画心,画心在这里就容易断裂。因此,有时候装裱人手一抖都会使一幅古画尽毁。
楼朋竹边说边用大排刷满满地蘸取揭展剂,小心地刷到古画上,这一步是浸润,也就是先将古画用揭展剂浸透,方便一会儿揭裱。
“好了,等10分钟,咱们就可以揭裱了。”楼朋竹放下手中的排刷,设好计时器。
10分钟后,闹铃响起。工作人员先用毛巾将画作上多余的揭展剂拭净,然后把画提起来,画作背后的背纸即刻自动飘落,和画作完美分离。“看见效果了吧?”楼朋竹兴奋地说。
在旁边的揭展台上,工作人员将画面朝下平放好,画作背后还剩一层命纸需要剥离。楼朋竹小心地从一端轻轻一抹,泛黄的命纸被剥开一角,顺着画作方向上提,几秒钟后一张完整的命纸从画心背后成功取下。整张命纸非常均匀,没有与画心发生任何粘连损坏。楼朋竹提着这张薄如蝉翼的命纸开心地介绍,像这样完整揭下的命纸,完全可以成为古代纸张的研究对象。
对面,工作人员正用传统水闷法揭展条屏作品。工作人员此时仍趴在桌边小心地揭展,画作背后的背纸和命纸完全没有分开,只能被一小块一小块地从画心背后撕下来。楼朋竹说,用传统水闷法揭裱同样尺寸的画作起码要2个小时以上。
技艺提升 剥离力好比绒毛划过手心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特聘研究员、古代纺织文物专家王亚蓉感慨地说,这次的生物酶揭展技术堪称一场革命,一旦推广使用,将大大提升揭裱工作的效率,更好地实现文物保护。她介绍,古代字画揭裱沿用千年的方法就是水闷法揭展。简单说,就是用温水闷润字画,然后手工揭裱。
古旧书画重裱如延医治病。历代传世及出土书画作品常因为装裱不佳、收藏保管不善或自然灾害等原因,导致虫蛀鼠咬、笔墨污损残缺。年代愈远的作品,受伤程度愈重,这就需要重新装裱。重裱必须经过精心揭裱修复,做到修旧如旧,才能恢复书画作品的原貌,其功效等于“救了古旧书画一命”。
古旧书画揭裱时往往慎重万分,惟有请有经验的良工高手亲自操刀。明代周嘉胄在《装潢志》中说:“不遇良工,宁存故物。”实际上,历朝历代因为工匠“手潮”或因操作失误,导致古作毁损的遗憾事例不在少数。
首都博物馆相关负责人介绍,新研发的揭展剂利用生物酶的高活性、专一性、低温性特性,仅作用于传统书画装裱所用的淀粉质黏结剂。其对古书画文物纸张纤维和颜料无污染影响。该揭展剂溶于水,使用后易去除,用80℃的水即可清除干净,不会对画作有影响。
同时,揭展剂揭离力极低,实验证明其在用于古书画命纸与画心揭离时的剥离力低至力学专家比喻的绒毛划过手心触感的13毫牛,最大限度地降低了揭展外力过大而造成的文物损伤。
而且,该揭展剂可以使画心和命纸均匀地从浆糊层分开,保证了古书画画心和命纸的完整性。避免了宣纸与浆糊特性等因素所造成的修复一次文物就伤害一次文物的问题。
该揭展剂使用方法简单,揭展一幅古书画仅需十多分钟,比传统水闷润后揭展效率大大提高。另外,还避免了长时间用水闷润损伤画面色彩、使古书画产生霉变的问题,并使古书画文物的原装裱材料得以完整保存,对后人研究古书画装裱技术也非常重要。
研发故事
一说话试验数据就废了
这一场技术变革源于6年前的一次偶然尝试。
首都博物馆技术部的闫丽介绍,2008年,她所在的研发部门成功研制了用于古代丝织品的清洗技术。古书画修复组闻声而动:“能不能也帮我们想想办法?”在一次样品试验中,闫丽偶然用到了丝织品清洗的生物酶制剂稀释液,没想到样品居然完整分离了。专家组激动不已。
2012年,古书画保护课题组正式承担该课题,在市文物局的全面指导和市科委的大力支持下展开深入研究。
几年间,课题组进行了上万次试验。闫丽说,生物酶制剂研究中,有时一天的50个试验只能取到3个数据。因为剥离力只有13毫牛,说句话的震动都有可能导致数据误差,所以试验环境必须保持绝对安静。一次试验两分半,如果有人在两分十五秒时说了句话,这次数据就废了。
承担生物酶制剂研发的是一个平均年龄只有30多岁的年轻团队,其中不乏微生物学的博士、硕士。他们和楼朋竹所在的专家组联手,用沿袭千年的传统结合新技术,最终成功破题。目前,该团队正在进行第二代升级版制剂的研发工作。
该项技术已申请专利,进入实质审查阶段。故宫博物院、中国国家博物馆、南京博物院、安徽博物院、北京停云馆等作为该项技术的实验性应用单位,已给首都博物馆提供了应用报告。一旦通过国家认定,该技术便可在文博界应用推广,并用于国宝保护。